灵性复兴:感官与灵魂的交融
野兽爱智慧/文
唯有灵魂能医治感官,亦唯有感官能医治灵魂 ----奥斯卡·王尔德
科学与宗教在现代世界的首度照面在伽利略的审判法庭上,科学家当庭同意闭嘴,而教会同意不判他焚刑。许多美好的展望就此破碎,科学和宗教自此轻蔑对方,相互猜忌不已。
基本上,科学采取价值中立,它告诉我们事物之实际面向是如何。电子无所谓好坏,它只是如其所是,细胞核无所谓好坏,它只是如其所是。科学描述了宇宙的基本事实,却在实质上完全不追问好或不好、明不明智、值不值得的问题。我们当然不应因为科学的缄默而加以谴责。科学的领域是真相,而非价值或是否应然。
在这片缄默的气氛中,宗教说话了。人类似乎注定要追寻意义、注定了要为其日常生活寻找价值、深度、照顾、关怀、品味和意趣。如果科学不会也无法提供这些东西,大多数的男女就会另寻出路。对于这些人来说,宗教为他们的生命给予了根本的意义,为他们的存在理出了头绪,也为他们指出何谓善,何谓不善。宗教还针对最深沉的层次,声称要提供能提供能接触、沟通存有之终极根基的法门,换种说法,宗教让人们信仰的是真正的智慧。
事实与意义、真相与慈悲、科学与宗教,一对古怪又不搭界的鼎立双雄。科学是价值中立,宗教是价值满载,双方谁也不信谁、谁也不服谁,拼命争着要在同一个星球开拓殖民地。
超个人心理学家肯恩·威尔伯被誉为“意识研究领域的爱因斯坦”,他1998年完成的2008年诺贝尔和平奖得主戈尔视为最心仪之作的《感官与灵魂的交融》(the marriage of sense and soul)的任务就是:让我们懂得如何开始用双方阵营能够接受、并最终得到“和解”与“整合”的方式去思考。
宗教学权威休斯顿·史密斯Huston Smith),在他的《被遗忘的真相》(Forgotten Truth)一书中指出,世界各大智慧传统实质上都蕴含着对存有巨链(Great Chain of Being)的信仰。
实在(reality)如层叠交织的锦绣图,从物质(matter)到身体(body)、心智(mind)、灵魂(soul)以灵性(spirit),每个较高的层次都环抱涵养着较它为低的向度,于是巢外有巢,窝外有窝,而所有的巢穴都居于存有的巢穴里面,因此,世间的每件事物和事件都与其他的所有事态相互交缠,而所有事物最后又被灵性(Spirit)、神(God)、道(Tao),梵(Brahman)和绝对(Absolute)自身所环抱、涵养。
存有巨链的称呼有点不够准确,它真正的意思比较接近存有巨巢(Great Nest of Being),每个较上层的向度涵养环抱着它下层的向度,这种状况常常被描述成“即超越又包涵”。比如,动物的身体包涵了物质构造,另外还附加了感觉、情感和情绪,石头并没有这些特性。人类心智包涵了身体的情绪构造,另外还附加了推理、逻辑等高度认知能力,而灵魂又包涵了心智的构造,另外还添加了更高层的认知和情感能力,如原型的开悟与灵视。每一层次的实在都伴有一种相应的特定知识:物理学研究物质,生物学研究身体,心理学与哲学研究心智,神学研究灵魂,而神秘学研究无形的神性、纯粹的空性和灵性体验。
存有巨巢是前现代宗教的精髓。有些传统的巨巢只有三个基本层次:身体、心智与灵性。在最古老的萨满教传统中,它被揭示成地、人,天三个阶序。在印度教和佛家中,成为三大存在状态:粗钝界(物质和身体)、微细界(心智与灵魂)、自性界(灵性)。但根本的关键没有改变:实在(reality)是一系列的巢外之巢,从物质、心智直到灵性。
但自从现代性(modernity)在西方崛起之后,存有巨巢几乎全数消失。现代性用“世界是平的”的概念来理解世界,认为宇宙基本上是由物质所组成,科学唯物论成为了主流哲学。依据科学唯物论的看法,物质、身体、心智、灵魂、灵性的巨巢可以全然粗暴地化约为单一的物质体系。存在巨巢不见了了,只剩下它干巴巴的最底层,如怀特海(Whitehead)所言,在巨巢原有的位置,剩下的实在是“无聊的事情、无声、无色、无臭、没有终结、没有意义,只有物质来来去去。”
从韦伯到哈贝马斯,各种路数的学者都提示过,我们可以用“文化价值领域的精细分化”来界定现代性,这特别意指艺术、道德与科学的精细区分(differentiation)趋势。这种精细的差异区分,是的每个领域都能创造出影响深远的发现,这些发现若运用得当,会导出诸如民主、结束奴隶制、女性主义风起云涌、医学进步神速这类的好结果。但如果运用不当,就很容易被扭曲成现代性的倒退面,诸如科学帝国主义,世界的魅力消失和统治上的极权化。
自由民主崛起等彰显了现代性的尊严面,然而现代性的灾难面在于:这些价值领域并不只是相安无事地区分开来,而常常是彻底的决裂了。现代性神奇的精细分化走过了头,变成实际上的意识分裂、片断化育人际疏离。尊严变成了灾难,成长扩张变成了弊病丛生。随着价值领域开始分裂,来势汹汹、威力十足的科学,开始入侵与牵制其他领域,科学变成了科学主义(scientism):科学唯物论和科学帝国主义,迅速全面地主导了现代性的世界观。
书名:The Marriage of Sense and Soul
作者: Ken Wilber
出版社: Three Rivers Press
副标题: Integrating Science and Religion
出版年: 1999-4-20
页数: 240
存有巨巢乃是世界重要智慧传统的精髓,它从粗疏的身体、概念的心智、微细的灵魂到自性缘起的灵性,一层一层扩大开展,也一层一层涵盖原先较低的层次。然而,现代西方崛起,改变了这种局势,现代西方成了首度彻底拒绝存有巨巢的重要文化,它只接受了存有巨巢的最低界域:物质界。心智已死,灵魂无望,灵性迷失,取而代之的,是单调表面的无尽梦靥、僵化整体论的脱序宇宙,是有庞大无边的“它们”,动态交织而成无意义系统。罗素对这种处境评论说:“盲于善恶之分,昧于毁灭之举,只有全能的物质,如滚滚洪流,无情地往前流动。凡此种种,虽仍让人议论,结论却似早已定于一尊,任何哲学若欲反抗,必无立足之处。”
在这个科学唯物论主导的世界,欲求科学与宗教的真正整合--------这种整合,要求做到真正的异中有合(unity in ersity)。如同用一支手电筒,探照不同的洞穴:尽管光源相同,实际的探究形式,却造成了每个洞穴不尽相同的轮廓,结果当然不会让人意外,同样的光,揭示了不同的领域--------是可能的吗?超个人心理学提供了一个途径。
人类认知的三种眼睛
圣波拿文彻是著名的神秘主义哲学家,他认为人至少有三种得到知识的模式--“三种眼睛”:肉体之眼,我们藉此感知时空对象的外在世界;理性内观之眼,我们藉此得到哲学、逻辑和心智本身的知识;以及默观之眼,我们藉此得到超验实相的知识。人类的“三种眼睛”相应于长青哲学(Perennial philosophy)对生命所描述的三种主要范畴,分别是显著的(肉体和物质)、微细的(心智和生命)与本因的(超越和默观).
肉体之眼参与了人共有的感官经验所挑选出来的世界,有些部分是肉体之眼创造的,有些部分是肉体之眼揭露出来的,这是“显著的范畴”,是时空和物质的范畴,是由所有拥有相似肉体之眼的人所共享的范畴。肉体之眼是基本的感觉运动的智能----客体恒常性,它是实证之眼,是感官经验之眼。
理性内观之眼,或较普遍的说法是心智之眼,参与了观念、想象、逻辑和概念的世界,由于现代思维有很多是仅仅根据实证的肉体之眼,所以请记得不要把心智之眼简化成肉体之眼,这一点很重要。心智范畴包括了感官范畴,但也超过感官的范畴。虽然心智之眼要依赖肉体之眼来得到大部分讯息,但心智的知识并不纯然来自肉体的知识,也不只是处理肉体的对象。我们的知识不全然是经验和肉体的知识,逻辑演绎的真理是基于内在的一贯性,而不是基于其与感官对象的关系。
默观之眼相对于理性内视之眼,就好像理性之眼相对于肉体之眼。默观也超越理性,就像理性超越肉体一样。默观既不能简化成理性,也不是来自于理性,就像理性不能简化成肉体知识,也不是来自于肉体知识一样。理性内视之眼超越经验,而默观则超越理性、超越逻辑、超越心智。
所有男男女女都拥有肉体之眼、理性内视之眼和默观之眼,而每一种眼睛都有自己的知识对象(感官的、心智的、超越的);较高阶的眼睛不能简化成较低阶的眼睛,也无法以较低阶的眼睛来解释;每一种眼睛都有自己适用的领域,但是若想单凭一种眼睛来完全掌握高阶和低阶的范畴,就必然造成谬误。
当一种眼睛试图侵占任何其他眼睛的角色时,就会产生一种错误的类型,这种错误可以发生在任一方向:默观之眼不足以揭露肉体之眼所看见的事实,而肉体之眼也无法掌握默观之眼的真理、感官、理性和默观各自揭露自身范畴的真理,每当一种眼睛企图代替另一种眼睛来观看时,就会看得模糊不清。
几乎每一种重要宗教的主要问题,都是出于犯了某种类型的错误。重点是佛教、基督教和其他宗教在他们的顶层都对终极实相有终极的洞识,可是这些超越语言的洞识都一律和理性真理与经验事实混杂在一起了。人类和以前一样,还没有学会区别肉体、理性内视和默观之眼,例如,由于天启和逻辑与经验事实混淆在一起,三者被看成单一的真理,于是发生两种情形:哲学家探讨并破坏宗教的理性部分,而科学探讨并破坏了经验的部分。从这个观点来看,西方的灵性被拆散了,只剩下哲学和科学。
可是,在最近一世纪中,哲学根据心智之眼而有的理性体系,也被新的而科学实证论毁灭了。至此,人类的知识已缩小到只剩肉体之眼、默观之眼逝去,心智之眼逝去----人类把自己获得有效知识的工具局限在肉体之眼。
科学变成科学主义,不只从肉体之眼发言,也为心智之眼和默观之眼代言,这样做的结果正落入教义神学所犯的相同类型的错误,宗教因为教义神学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科学家试图驱使科学以肉体之眼来处理三种眼睛的所有范畴,这是一种类型的错误,为此科学和世界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于是唯一的真理标准就是科学的标准,也就是肉体之眼根据测量而有的感觉运动检测。然而真正的问题在于:“科学家表现出的立场纯属夸大”,想要以部分来充当整体,于是肉体之眼对于自己看不见的,会说那是不存在的,而不是说自己看不见。
我们必须了解科学知识并不是唯一的知识种类,它只是精雕细琢的肉体之眼,还有超越科学知识的心智知识和默观知识。所有知识的结构基本上是相似的,也就是说,所有知识都包括了三个基本的成分:
1.工具或指示的部分:这是一整套单纯或复杂、内在或外在的操作方式,它们都具有这样的形式:“做了什么才看得到什么。”
2.启明的部分:这是指示的部分所引发出的特殊知识之眼,由此得到启明的识见。除了能自我启明之外,还可以产生下一个可能性:
3.共有的部分:这是把启明的识见真正地和其他使用相同眼睛的人分享,如果别人也同意所分享的识见,就构成了真实识见的共有证据。
这是使用眼睛得到任何真知识的三个基本部分,当一种眼睛试图拿自己的知识和较高或较低的眼睛比较时,确实会使知识变得更形复杂,可是这三个部分仍然是这复杂知识的基础。换句话说,不论是什么类型的知识,指示的部分仍然要求必须训练适当之眼来得到启明,艺术、科学、哲学、默观都是如此,事实上,所有有效的知识种类都是如此。
如果有人拒绝训练某个眼睛(肉体、心智、默观),就等于是拒绝看那个范畴,于是我们就有理由拒绝这个人的看法,把他排除在共有的证据之外。若有人拒绝学习几何学,就不能对毕氏定理的真理表示意见;若有人拒绝学习默观,那他对佛学真理所表示的意见就不会被接受。
我们所能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避免类型的错误:把肉体之眼、心智之眼和默观之眼混淆在一起。不应该把超越的洞识描述成好像是实证的科学事实,因为这些事实无法以科学方法来验证,只会使整个领域很快招来荒谬叙述的恶名。我们可以自由运用科学的肉体之眼,以收集辅助的资料,也可以自由运用心智之眼来协调、澄清、批评和综合,可是不应该把这些领域彼此混淆,特别是不要把其他领域和默观的范畴混淆在一起,尤其是不要认为可以用肉体和理性之眼来“证明”超越。
理性启蒙和灵性开悟使用的是同一个词:enlightenment。两种启蒙都论及最宽容的心灵、最高贵的灵魂,以及共通人性最深沉的命运;两种启蒙都在大声呼唤我们最佳的存在方式,以及我们还有何等高贵的可能;两种启蒙汇流为一,指向众生的解放,一方面是时间领域内的解放(西方理性启蒙),另一方面是超越时间层面的解放(东方灵性开悟),政治自由与灵性自由在此交织,成为一种文化的理想经纬。
如果众生无法享受这两种自由,我们还凭什么谈论世界和平呢?如果任何灵性之子的脸上,都看不到这两种自由在发光,我们还有什么深刻的喜悦?如果有些灵魂无法在浩瀚无限的世界里解脱自在,我们谁能真的在夜里安睡呢?如果不同时为所有人祈祷,我们谁胆敢开始为自己祈祷?如果众生并未全都平等悠游与解脱之海,我们有谁能真的解脱自在呢?
或许,政治自由结合了灵性自由,时间结合了超时间,空间结合了无限,我们最终才能得以安顿、得以静定、得以自在,以关心构造宇宙、以慈悲构造世间,以善意、亲切、喜乐接触每一个灵魂,以永不褪色的荣光点亮万事万物。真的声音、善的声音、美的声音正在召唤我们,正在以不同的说法方式召唤你和我,一起来见证有情众生的解脱。
在遥远、静默、久已失落的地平线彼端,如雾轻扬,似泪婉约,这个呼唤声,依稀阵阵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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